【紅色甘南】90年前，神兵天降臘子口

　　編者按：臘子口位于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迭部縣境內，曾是四川通往甘肅岷縣的重要隘口，素有“天險門戶”之稱。1935年9月的臘子口戰(zhàn)役粉碎了國民黨軍隊將紅軍困死在雪山草地的圖謀，打開了紅軍北上抗日的通道，是紅軍長征進入甘肅境內最關鍵的一仗。今天，我們重溫90年前這段革命歷史，再次感受紅軍戰(zhàn)士們堅持北上、信念堅定、不畏艱險、不怕犧牲、實事求是、團結奮進的大無畏的英雄氣概。 

　　1935年9月16日下午4時，紅一軍團第二師先頭第四團抵達臘子口。

　　紅四團是一支有著光榮傳統的隊伍，是紅軍隊伍中的一把尖刀，飛奪瀘定橋時就是先鋒團。如果有人親眼見到這只隊伍，一定會感到驚嘆。14日黃昏，紅四團尚在距臘子口200來里開外的莫牙寺，經過兩天兩夜的強行軍，這支隊伍仍然神采奕奕。

　　圖為臘子口戰(zhàn)役紀念館人物雕塑，從左至右依次為李富春、聶榮臻、彭德懷、周恩來、毛澤東、朱德、王稼祥、張聞天、林彪  攝影：馮重霖

　　8月末，中共中央率紅一、四方面軍右路軍北出草地。這本是值得慶賀的，但陰云仍籠罩在紅軍指戰(zhàn)員們心頭，擺在他們面前的形勢十分嚴峻：前方陜甘蘇區(qū)的具體情況他們并不清楚，而在紅軍內部，張國燾，這位左路軍的指揮者，多次置中央決策于不顧，已表現出明確的分裂跡象。 

　　中共中央走出草地后，一再要求張國燾按原計劃率左路軍北上，張國燾不但按兵不動，還背著中央電令右路軍南下。前敵總指揮部參謀長葉劍英得知后立即向毛澤東報告，中共中央隨即召開政治局緊急會議，果斷決定率第三軍團、軍委縱隊一部、紅軍大學等，迅速北上。9月11日，部隊到達俄界（今甘肅省迭部縣高吉村），與先期到達的紅一軍團會合。 

　　1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俄界舉行擴大會議，即后來人們耳熟能詳的“俄界會議”。這次會議主要成果有兩項：一是批評張國燾對抗中央、分裂紅軍的嚴重錯誤，統一了全黨的思想；二是再次強調黨中央北上方針的正確性，并對紅軍隊伍進行了縮編和整頓。 

　　北上，北上。 

　　北上，就必定要突破臘子口。

　　紅軍“要北上，非走此山口不可，別處無路可走?！睍r任紅四團政治委員楊成武后來在回憶錄中寫道，“如果拿不下臘子口，我們的紅軍就要被迫掉頭南下，重回草地，這將使革命向后倒退，是違背大指戰(zhàn)員‘北上抗日’的意志的；如果采取西進繞道出青海，或東進川東北取道三國時孔明六出祁山的舊地——漢中，就要踏進敵人早已布下重兵的口袋，那將對我軍極為不利。因此，眼下只有突破臘子口，才是唯一的出路。”

　　如今，置身于臘子口當中，群山合圍，臘子河流水潺潺，隘口早已拓寬，210省道從峽谷之間穿過，靜謐祥和。90年前紅軍抵達這里的時候，道路最窄處僅有七八米，兩邊的石山“仿佛是一座大山被一把巨型的大斧劈開，既高又陡，周圍全是群山峻嶺，無路可走”。臘子河“水流湍急，浪花激蕩，匯成飛速轉動的旋渦，水深雖不沒頂，但不能徒涉”。河岸有一條小路通往岷縣，兩山之間橫架一座木橋，是經過臘子口的唯一通道。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名副其實的天險！

　　團長黃開湘和政委楊成武趕到時，先頭一營已經與敵人交上了火。由于是白天，四周都是石山，紅軍戰(zhàn)士無從隱蔽，很快被敵人的機槍和手榴彈打退了回來。全團的營、連級干部馬上到前沿陣地，拿出望遠鏡查看地形和敵人的火力配置。

　　在橋東頭頂端的懸崖上，有幾個碉堡，據俘虜說，這個工事里有一個機槍排防守。碉堡下面還有工事，與碉堡互為依托?？谧雍竺媸且黄切蔚墓鹊兀狡律线€有不少工事。碉堡當中，幾挺重機槍對著紅軍隊伍，因為視距很近，戰(zhàn)士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射口里面的槍管。這方圓不過幾百米的地形當中，居然有敵人的兩營之眾。

　　早在9月上旬，國民黨駐甘綏靖公署主任朱紹良就得知紅軍有“經甘南藏區(qū)向洮（臨潭）、岷（縣）北上企圖”，他立即派國民黨陸軍新編第十四師師長魯大昌火速調集兵力進駐臘子口。9月9日前后，魯大昌命其第一旅旅長梁應奎率部固守臘子口。

圖為臘子口戰(zhàn)役遺址 攝影：馮重霖

　　敵人眾多，裝備精良，又盤踞天險。但臘子口并非無法攻克，經過反復偵查，紅四團的指戰(zhàn)員發(fā)現敵人有兩個弱點：一是敵人炮樓沒有蓋頂，二是敵人兵力主要集中在正面，兩側高山聳入云霄，敵人并未設防。倘若是能有一支部隊從峭壁翻越上去，居高臨下用手榴彈轟炸，配合正面進攻，臘子口天險可破。

　　可是，這面絕壁光是看著都叫人眼暈，如何上得去？

　　一個苗族小戰(zhàn)士毛遂自薦。這個小戰(zhàn)士身份不清，后來下落不明，是長征人物研究史上的重要謎案，有研究者查閱史料，認為小戰(zhàn)士姓李，但實際情況已無從得知。歷史只記得一個綽號“云貴川”的小戰(zhàn)士，那是同行的戰(zhàn)士們?yōu)樗〉摹?/p>

　　“云貴川”只有十六七歲，但是身體結實，臉黑黑的，眼睛大大的，很有神。他在貴州入伍，從小受壓迫，苦大仇深，反抗性強，入伍后作戰(zhàn)勇猛?！霸瀑F川”說，他小時候在老家打藥、砍柴，常常爬大山，攀峭壁，只要能找根桿子，在桿頭綁上鉤子，眼前的懸崖絕壁也不在話下。

　　團指揮官們把希望寄托在了這個小戰(zhàn)士身上，他們決定做一個大膽的嘗試。他們用一匹高頭大馬將“云貴川”送到一個崖壁下敵人看不到的死角，小戰(zhàn)士用提前準備好的工具鉤住山上歪歪斜斜的樹木，一步一步向上爬去。楊成武站在不遠處的樹林里，盯著“云貴川”，直到小戰(zhàn)士爬到頂上，他長舒一口氣，才發(fā)現自己的脖子仰得已經有些發(fā)僵了。

　　一個人能上去，就能上去一個連，一個營。作戰(zhàn)計劃馬上擬定：兩面夾擊。偵察隊和通信主任潘鋒帶領的信號組以及一連、二連組成迂回部隊，由黃開湘帶領；楊成武帶領二營進行正面強攻，六連擔任主攻。軍團政委聶榮臻和師長陳光到前沿指揮所觀察情況，前線指戰(zhàn)員們紛紛表示：保證拿下天險臘子口。

　　迂回部隊在太陽落山時便出發(fā)了，幾百人跟在“云貴川”的身后，順著懸崖峭壁爬去。楊成武跑到擔任突擊隊的六連做緊急動員。實際上，戰(zhàn)士們對這個機會渴望已久，時任二營營長兼紅四團副團長的張仁初在回憶中寫道：“走出草地向甘南前進的途中，我們紅四團接受了攻打臘子口的任務。團里又把主攻任務交給了我們二營。在那終年積雪的高山和荒無人煙的草地上行進的時候，大家就憋著一股子悶氣，要找敵人算賬。現在聽說有了戰(zhàn)斗任務，而且是主攻，簡直高興地不得了……天亮以前，我們一定要把紅旗插上臘子口！”

　　迂回部隊預計凌晨三點到達預定地點，六連的突擊隊員們發(fā)起了幾輪沖鋒都被敵人擋了回來。于是紅軍向敵人展開了政治攻勢：“我們是北上抗日的紅軍，從你們這里借路經過，你們別受長官的欺騙，讓路給我們過去吧！”“趕快交槍，交槍不殺，還發(fā)大洋回家！”敵人卻愈發(fā)囂張：“你們就是打到明年今天，也別想通過我們魯司令的防區(qū)臘子口！”

　　毛澤東和其他軍團首長又一次派人到前沿陣地了解情況：突擊部隊在什么位置？有什么困難？要不要增援？首長的關懷激勵著戰(zhàn)士們，但也說明了形勢緊急，如果拖延下去，魯大昌在岷縣縣城的部隊增援過來，紅軍的處境將極為被動。

　　“敵人對崖路封鎖得太嚴啦！”

　　“我看，單憑正面猛沖，怕不行！”

　　幾個戰(zhàn)士的低聲談論傳到了六連指導員胡炳云的耳朵里，這也提醒了他。胡炳云當即找到團黨總支書記羅華生商議，決定召開黨、團員大會，組織敢死隊，以少數兵力輪番攻擊，消耗敵人，伺機奪橋。

　　突擊隊馬上就組織好了。隊員們分為三個小組，分兩路行動，一路順河岸的崖壁前進，準備摸到橋下，攀著橋柱運動到對岸，另一路先運動到橋邊，等待第一路打響，兩面夾擊，奪取木橋。　　

圖為臘子口戰(zhàn)役紀念館所藏紅軍大刀 攝影：鄒慧

　　凌晨3時，全團已進入總攻位置。4時，黃開湘帶領的迂回部隊還沒有發(fā)出信號。六連的突擊隊已經沖到橋下，楊成武焦急地等待。就在這時，楊成武看到右岸高峰上先后升起一紅一綠兩顆信號彈，他隨即命令通訊員連放三顆紅色信號彈。

　　總攻開始。

　　山上山下同時響起沖鋒號。迂回部隊在黃開湘的指揮下向敵人沒有蓋頂的炮樓和陣地投擲手榴彈，六連的戰(zhàn)士們掄起大刀、端著步槍向敵人發(fā)起沖鋒，全團的輕重機槍一齊向隘口逃出來的敵人掃射。很快，紅軍占領了木橋，控制了隘口上的兩個炮樓。

　　后來，楊成武遇到了從山頂摔下來的潘鋒。原來山頂到處是懸崖陡壁，又無法照明，部隊只能摸黑前進，后來才找到一條出擊的道路，花了大半夜的時間。

　　經過兩小時沖殺，紅軍突破了口子后面三角地帶的防御體系。再一個小時，敵人第二道險要陣地被突破，紅軍全部占領天險臘子口?？v深守敵聞訊逃竄，紅軍乘勝追擊殘敵90余里，占領了岷縣大草灘，又殲敵一部，繳獲糧食數十萬斤、鹽兩千斤。

　　毛澤東、林彪、聶榮臻就臘子口已得手即照原計劃前進致電彭德懷及二縱司令員彭雪楓、政委李富春：臘子口已得手，你們本十七日立即照原計劃前進。一個團在刀扎里，一個團至臘子口，其余在黑朵寺、康朵里。我們即向大草灘進。

　　聶榮臻高度評價臘子口戰(zhàn)役說：“臘子口一戰(zhàn)，北上的通道打開了。如果臘子口打不開，我軍往南不好走，往北又出不去，無論軍事上政治上，都會處于進退失據的境地。現在好了，臘子口一開，全盤都走活了。”

　　后來，楊成武寫了一首小詩《突破天險臘子口》：

　　臘子天下險，勇士猛攻關。

　　為開北上路，何惜鮮血染。

　　今天，由楊成武題字的臘子口戰(zhàn)役紀念碑，仍屹立在臘子口戰(zhàn)役遺址，仿佛是一邊訴說著前塵往事，一邊見證著歷史變遷。

　　90年過去了，戰(zhàn)士們鮮血染過的河山，壯麗巍峨。

圖為臘子口戰(zhàn)役紀念碑 攝影：鄒慧

　　臘子口戰(zhàn)役結束后，紅軍迅速占領哈達鋪。在國民黨的報紙上，紅軍指戰(zhàn)員們了解到徐海東率領的紅二十五軍與劉志丹領導的陜北紅軍會師的消息。

　　毛澤東說：到陜北去。（中國西藏網 文/馮重霖）